当前位置: 首页 > 网络 > 正文

清风明月一梦遥 1968年12月10日。

作者:admin 发布时间:2023-10-24 12:35:44 分类:网络 浏览:115


  1968年12月10日。

  对于亚洲人来说,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当全世界人民还停留在对执行军国主义来危害世界的日本法西斯的深恶痛绝中时,文学界的最高荣誉却跨越太平洋,穿越民族间的隔膜,超越政治中的迷雾,以最公正无私的姿态,降临到了这个战后还没有复元但依然美丽的岛国,降临到了这个终其一生追求“美”与“幸福”,而所追求的一切似乎永在渺若烟尘的远处,因此而更为执著与沉默寡言的人身上。这天,瘦躯白发的他穿着灰色和服裤裙,上身披着和服外衣,颈项套上带绶带的文化勋章,一身地地道道的日式打扮,他上台领奖时的背影显得清瘦、孤高而洁白。

  “由于他的敏锐的感觉,高超的小说技巧,表现了日本人的内心精华”(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由于他作品中纤细而富有韵味的诗意,由于他“明知世间无家,依然一再叩问存在的本真和升华”的精神品质,他震撼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他“冬天枯枝似的手臂与挂在嘴角显出衰败景象的笑”(余华语),他在作品与人生中表现出的清风似水,明月如波,却始终飘渺如同一梦的意境,让人感觉他若近若远,似轻还重,而这,正是他打动人的地方。他,就是川端康成。

  读川端先生的文字,你会感受到青春如同那盛开的粉红洁白的樱花,灿烂绚丽,夺目璀璨,同时又裹挟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孤寂与虚空。是的,纷扬飘零的樱花本质就是清纯秀丽,无丝毫杂质的,如同一片雪,落在掌心,抓住的一瞬间也就消逝了。

  畸形的家境 寂寞的童年

  如果说,成就一个伟人,必须以悲惨的人生起点为代价,那么,我想,川端是宁愿有一个幸福美好的童年,而不愿去成就自己的所谓“伟大”事业的。当然,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川端的先祖是镰仓幕府时的名门贵族,但因中世代皈依佛门而淡出宫廷政治,到川端祖父一代,家道已经中落。从2岁至3岁,川端的父母患肺结核相继去世,他早早地成了孤儿,依靠祖父母为生。他们居住在一个叫大字宿久庄的平凡村庄,这个村庄坐落在大阪平原边缘上,住着五十来户人家,村前一片土地,村后山峦层叠,松林葱茏,一派自然美景。川端康成就在这里出生、生活,度过他的少年时代。然而,即使是这样的平静也不可得,他7岁那年,慈爱的祖母撒手人寰,剩下他与祖父相依为命。10岁时,他再度失去寄居在别人家的妹妹。这时的川端已经稍懂人事,只感觉深深的悲哀笼罩得他透不过气来。

  由于川端的可怜身世,两位老人对川端十分溺爱,以至于他五六岁时还不知用筷子,要祖母像母鸡喂虫一样一口口地喂他。两位老人还担心他出门闹事,让他整天困居在阴湿的农舍里,寸步不许离开自己的身边,因此,直到上学前,他“除了祖父母外,简直不知道还存在着一个人世间”。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的川端,用他自己的话说,“变成了一个固执的扭曲了的人”,“把自己胆怯的心闭锁在一个渺小的躯壳里,为此而感到忧郁与苦恼”。

  随着川端的成长,将会失去祖父的恐惧攫住了这个少年的心。祖父体弱多病,川端每天晚上守着他,在孤独寂寞与担惊受怕中度过。这样,又过去了五年,深情挚爱的祖父也离开了他,自此,他失去了爱的象征。如果说,一两岁的川端对母亲早逝没有实际的感受,没有激起太大的感情波澜,那么,祖父的逝世,则深深地伤害了他悲伤脆弱的心,他像是被投进了一个空旷无声的世界,在“空无”中成长。正因为如此,美与幸福成了他一生的梦。

  可以说,对于川端,在懵懂的少年时期就已提前死去了他成年后的灵魂,而成年生涯的奋斗却始终唤不回那不曾长大的童心,因为早已破碎的人生,注定无法完整地度过。

  忧伤的心境 向美的少年

  早在小学时,失去亲人的川端便继承了父亲画画的志向,立志当一名画家,后来因为阅读的关系放弃了这一爱好。

  家乡平静素朴、风光如画的自然景物,世代的文化濡养,以及自身独特的生活经历,使幼小的川端习惯于向日本古典文学汲取营养。他深受紫式部《源氏物语》的影响,喜欢抒情性浓郁、弥漫着淡淡情调的、艺术性较高的作品。少年时的他,喜欢爬上院子里的厚皮香树看书,在两三尺高的石床上午睡,享受夏日树荫下的凉爽。祖父死后,他被寄养在舅父家,喜欢踩着朝霞去看日出,在淀河边午睡。在寄宿的中学宿舍里,他每天晚上都要把卧具搬到窗前,欣赏窗外移动的月光。这种喜好孤独与沉思的性格,很早就已显示出川端特异的审美情性。

  这种对美的终极追问,影响了他一生的创作。不管他怎样在东方美的基础上融合西方新感觉派的写作理念,他文字里的清淡、纯真和哀愁,无疑是对《源氏物语》里弥漫的轻描淡写却有着浓郁味道的哀情的承袭,更是少年时代忧伤心境的深深印记。

  这一时段,川端已经拿起了写作的笔,他的文学才华初露端倪。他为祖父而写下《16岁的日记》,日记里对家乡的记叙,对祖父与他之间情感的描绘,以及其内心独白,都表现出他写作上的潜在才华。16岁这一年,他还写下了《肩扛恩师的灵柩》一文,至情至性,催人泪下。这一年,他的十几篇习作在报刊上发表,大大激发了他的写作热情。

  尽管寄人篱下,尽管一无所有,他也并不因此绝望。相反,这促使他对美的追求更为热烈。《伊豆的》中的少年,就留着少年川端的影子。他用细腻清雅的美妙文字,行云流水、幽雅质朴的笔触,展现出少年那种细致微妙的情感,如果不是有曾经十分向往美的少年时代,怎么可能将甜蜜青涩而脆弱的情感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

  由于孤独与忧伤笼罩着他的整个童年与少年,他后来的文字更注重的是人物内心而非外部命运,也就可以理解了。而他在审视人性的过程中总是夹杂着优美、冷艳,略带忧愁的调子,也自然而然地带了几分唯美的色彩。用川端自己的话来说:“这种孤儿的悲哀成为我处女作的潜流。”“也许这还是我全部作品、人生的潜流。”

  邂逅美 新近美

  川端康成曾在《花未眠》一文中写道:“美是邂逅所得,是亲近所得。”那么,他自身的创作是否缘于与美的邂逅与亲近?成年后的川端在东京帝国大学就读期间就参与了各种文学团体,毕业后对文学的执著一如从前,因此加入了“新思潮”这一最具影响的文学沙龙,得到著名的文学评论家菊池宽的大力肯定。继处女作《招魂节一景》后,他写下了许多传世之作。贯穿于这些作品始终的,正是他对美的执著追求。最初他在艰难困苦的环境下进行文学创作,有时连墨水和稿纸都买不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写下了《伊豆的》,为世界文学创造了一个美的抒情世界。可以这么说,正是因为有了对美的邂逅与亲近,他的作品才具有永久的活力――美始终是文学的中心。比如,在作品中多次出现的温泉,就是一个美的所在。他曾表白“如果说我的精神里有一股清泉在潺潺流淌的话,那么也许是汤岛的恩赐”,汤岛的温泉让他邂逅了伊豆的,与之建下纯洁的友谊,从此与美结缘;汤岛的温泉也让他邂逅了他第一个爱人伊藤初代,开始了令他欢乐又痛苦的分分合合的爱情。这一类型小说,还有《雪国》,表现了一种空寂的妩媚,他的细腻笔触与深刻思考也正可以从这部作品里表现出来,比如写“贴在纱窗上,静静地一动不动”的蛾子,“还可以爬爬跌跌一番,再倒下去爬起来的蜜蜂”,无不展示着生命由于季节转换而自然死亡中所透显出的残酷抗争的美,浅浅的文字透出点点忧郁与无奈,伤感的雪景似欲幻化成一场梦境。

  当然,氤氲首尾的悲凉,也正是通过对美与幸福的追求慢慢地渗透到读者的心里,我们称之为“物哀”情结。《古都》是这一风格表现得最为突出的作品。一开始,千重子发现老枫树干上的紫花地丁开了花,“啊,今年又开花了,千重子感到了春光的明媚。”清浅的笔调,一下子就把人带到了一个莫名伤感的境界里。当千重子想着两朵紫花地丁会不会见面时,小说就预示了一种结局――与千重子孪生的苗子又在何方?在哀伤时,美的加入更加重了“哀”的程度。“春天,西山柔和的暮色,几乎把京都的半边天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霞光。阳光淡去的时候,宁静里就笼罩了朦胧的薄雾。”也许,这就是日本人的民族情感――似乎总是没有缘由的悲哀,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做作和唐突。

  然而,美往往是脆弱的,而幸福又是那样短暂。他在《睡美人》里,通过老年的岛村专门去找睡熟的引出各种感受,让人感觉到青春与生命的美与短暂。还有《千只鹤》,还有……他想要告诉人们的是:即使幸福是短暂的,美是易碎的,孤单是长久的,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仍会享受阳光,或者明媚,或者忧伤,那么,去亲近美,也就可以成为一辈子不懈的追求。

  临终的眼 涅的凤

  立原正秋说过:“川端获奖之后,人们对他毁誉褒贬,说什么的都有,但有一点不能忘却的是他对美的执拗的追求。”美,是一个什么概念?是不是单一的?川端康成在这样的反复追问中,度过了他获奖后的喧闹的四个年头。他力图追求内心的宁静,以摒弃那些侵扰他的外界的声音。最后,他选择了口含煤气管自杀。

  那么,他自己曾对自杀抱着什么看法呢?他在《临终的眼》一文中写道:“无论怎样厌世,自杀不是开悟的办法,不管德行多高,自杀的人想要达到圣境也是遥远的。”那么,他的自杀,可不可以理解成是一种向美的终极追求?是他面对衰老与自然死亡心如明镜的表现?他还说道:“现今我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像水一样透明的、又像病态一般神经质的世界……我什么时候能够毅然自杀呢?这是一个疑问。惟有大自然比持这种看法的我更美,也许你会笑我,既然热爱自然的美又想要自杀,这样自相矛盾。然而,所谓的自然的美,是在我‘临终的眼’里映现出来的。”或许,我们可以说,他的涅,正是自他自杀之时起?那些世上不能体验的东西,只有在那逝去的一刻才能领悟?1972年4月16日,走到了生命暮秋的川端对家人说,“我散步去”,从此一去不回。我们不妨这样设想:川端站在人生的秋天边上,面临即将凋零冷却的冬天,白发萧索,没有哪一个时刻比此时更容易让人体会到韶华易逝节序如流,所有的生命意识在此时分外清醒。童年时的悲伤,宿世的哀叹,死亡的阴影,病态的灵魂,战后衰败的民族,这一生都无法排解和消融的孤独,还有他的“嗜美”的精神洁癖,一齐倒卷心头,催他离开这丑恶的人间,惟有如此,才能结束这终生纠缠他的孤苦,才能保全纯真的自我。于是,他选择了死。

  他追求闲云野鹤之身、明月清风之境的梦想,与他总是遥遥相望,在似乎伸手可得却永远拿捏不到的远处。因此,物哀、风雅与幽玄也就构成了他文学的主体格调。个人的文化与民族又是绝不可分的。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中所隐喻的“轻”是什么?那是一种民族地基坍塌下的飘摇、文化家园失陷后的无靠、精神失重下的困惑。一如身体与影子的关系,也像舞者与舞蹈的关系,永远相伴相随,却永远无法合而为一。这大概正是川端一生的困惑?

  他这一生的贡献,全在他在文学道路的探求上。他将传统文化精神与现代意识融合在一起表现出的人文主义精神,他自然描写与人物内心世界融而为一的写作手法,他将传统的工整性与意识流的飞跃性的完美结合,使他在“美”的道路上孜孜以求的身影显得高大壮硕。

  川端康成以集物哀美学于一身的生,含煤气管自尽的无言的死,活出了自己的无限之魂。――他在涅中得到永生!


标签:一个


相关推荐

最新推荐

关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