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橙

“不想活，到讷河，这里有个杀人魔……”这是30多年前，讷河地区流传甚广的一句顺口溜。

讷河，位于黑龙江齐齐哈尔市，就在大兴安岭边上，是一个不大的东北小县城，这里曾是中国末代皇后婉容的祖居地。

现在的讷河，非常安静平和，然而30年前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案，直到现在，都是讷河老辈人难以忘却的深刻记忆。

2020年，一位名叫黄蓉的作者，采访了当年案件的亲历者之后，为大众第一次公开了这件惊天大案的内幕。

这篇名叫《讷河往事》的文章先是在网络上发表，阅读量迅速过亿。

下面，就为大家讲一下这件大案的来龙去脉。

这段故事，是从千里之外的杭州开始的……

1、惊人的口供

1991年10月的一天，杭州上城区一名派出所民警，被所长派去苏州火车站侦办一件“麻抢案”，民警名叫黄国华。

刚入警时的黄国华

所谓麻抢案，就是用麻醉物品对受害者进行麻醉后抢劫。

那段时间，杭州屡屡发生“麻抢案”，受害者和目击者均表示，这件案子的实施者似乎是两男一女。

于是，在紧锣密鼓的围猎下，这两男一女逐渐露出踪迹。

那天，苏州铁路派出所民警正在巡逻，就发现了有两男一女形迹可疑，民警果断处置，直接把他们围起来带到了警务室。

在那里，他们从三人随身携带的包中，发现了3000多元的现金，5张不属于3人中任何一人的身份证，还有口服麻醉剂等物品，再加上三人支支吾吾，说辞不一，民警果断判定，这三人大概率是“麻抢案”的正主。

由于几件案子都发生在杭州地区，就这样，黄国华领命，从苏州将三人带回了杭州审讯。

其实麻抢案的案情是比较清晰的，人赃并获，所以审讯工作并不难做，对于警方来讲，相当于走流程而已。

当时的他们都没想到，这三人的背后，竟牵扯出一桩那样骇人的凶杀案。

其实在回杭州的路上，黄国华就觉得那名女嫌疑人有些不对劲。

女人名叫徐骊（化名），在暗沉的夜色里，她总是看着黄国华，好像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却总是欲言又止。

当时的黄国华并没有想太多，一路也没出意外，三人顺利地被押解回杭州。

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却让案子发生了巨大的转折。

首先是那5张身份证的核实，让人倍感疑惑，5人中，警方只联系到了一个人，那人是前些天被麻醉抢劫的人，其他联系不上的身份证，有两人都来自东北，经当地公安机关核实，这两人的家属早就在当地报过失踪，两人都已经失踪很长时间了。

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警方断定，这两名失踪人员与嫌犯无亲无故，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于是杭州上城区公安领导当场决定，调取精干力量，成立专案组，加大审讯工作，争取挖出三人背后的隐情。

黄国华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被指定负责审讯女嫌疑犯徐骊。

他们判断出三人很可能背负命案，可却没想到是那样大的命案。

10月23日，黄国华提审了徐骊，刚开始做笔录时，黄国华就发现，徐骊的情绪起伏异常，眼光闪烁不定。

（徐骊）

很快，“麻抢案”的案情就交代完毕了，当黄国华例行问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这个案子，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时，意外出现了。

他听到徐骊的声音缓缓地从她口中出来：“我还有一个大案子，比这个案子大的多得多，如果我把这个案子讲出来，我肯定是死，你肯定是立大功。

”

还没等黄国华缓过神来，徐骊就继续说道：“我们在东北杀了20多个人，但我希望你们局长能来见我。

”

在当时的杭州，杀两个人都案件都算特大案件了，这杀了20多人，还没被发现，这简直是不可思议，黄国华极为震惊，但他看徐骊，又不像精神受刺激胡乱说的。

于是他马上撤出审讯室，第一时间向副所长进行了汇报。

但副所长也是将信将疑，会不会是受了刺激夸大其实？

第二天，副所长就以局长的身份去见了徐骊，那个上午，一起骇人听闻的特大团伙杀人案，就从这个女人口中重见天日。

2、噩梦的开始

1990年11月的一个晚上，徐骊与丈夫大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徐骊离家出走了。

那时，她是齐齐哈尔市一名优秀的幼儿教师，有一个三岁的儿子，虽说和丈夫有些不合经常吵架， 但好在那也是正常人的生活。

可那晚冲动之下的出走，让徐骊卷入了长达一年不人不鬼的生活。

当天，她一口气跑到了火车站，想离开讷河，刚到火车站不久，一位名叫贾文革的陌生男人主动上来搭讪，表示要为徐骊介绍一份极好的工作。

徐骊信以为真，和贾文革一道离开了火车站。

哪知，这一去，便是地狱。

贾文革把徐骊骗到了自己家里，先是将她强行欺辱，之后直接下了狠手，把徐骊掐晕，丢进了家中的地窖，而那地窖，下面竟满是尸体。

贾文革没有想到，徐骊并没有死，她在地窖中昏迷了几天后，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爬出了如地狱一般的地窖，刚出去之后，徐骊就便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噩梦并没有结束，眼前依然是那个可怕的男人。

只见他笑嘻嘻地对徐骊说：“没想到你这么硬，既然没死，就跟着我做事吧。

”

大概是怕徐骊不愿意，贾文革在徐骊昏迷的这段时间，还特意走访了她的家庭，了解到她的丈夫和孩子的情况，之后以亲人的生命来要挟徐骊，恐吓她说，如果她试图逃跑或者反抗，那么就把她的丈夫和孩子骗过来杀掉。

除此之外，贾文革还强迫徐骊去地窖里补刀，并拍下照片作为证据。

徐骊知道，贾文革绝对是能说到做到的，面对这样的情景，她已经是无路可走，只能沦为贾文革的帮凶。

3、惊人大案

《水浒传》中，孙二娘开了一间人肉包子铺，这家店在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往商人本以为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地，却没想到，是进一个杀一个，最终被做成人肉包子。

贾文革团伙做的事，便和孙二娘无异。

在之后一年的时间里，贾文革伙同李川、孙庆园两名男子，妻子李小芳以及徐骊，在齐齐哈尔火车站、讷河火车站等地，以谈生意和介绍工作为名，将男男女女们骗到他们讷河的家中。

其实在徐骊加入之前，贾文革已经杀害了不少人了，随着团伙的壮大，他们害人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是男性的，直接杀害后洗劫钱财，女的都会被欺辱，然后再杀害，之后，这些可怜的人，就像叠罗汉一样，被堆进地窖。

那个年代，通讯不发达，监控也很少见。

人进入偏僻之地后，经历和遭遇基本上无人能知。

就算是有家属报失踪，也不太容易找到他的行踪。

这也就造成了贾文革的地窖里埋了多达41具尸体，却迟迟没有事发。

当这些案件细节摆在杭州公安面前时，几乎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为了证实徐骊口供的真实性，警察们开始突审另一名叫李川的嫌疑人。

在大量的案件细节面前，李川最终叹了口气：“都是女人坏事……”随后，交代了一切。

李川的供述，和徐骊基本上一致，同时，李川还证实，之前警方通过身份证查到失踪的两个人，已经在几个月前就被他们杀害了，遗体就在地窖里。

由于他们两人一直关在不同的地方，没有可能串供，因此他们交代的案情必然是实情。

案件过于重大，上城分局局长马上召集相关人员召开紧急会议，并做出几项部署：先将主要人物贾文革转移到市看守所，保证绝对安全，防止畏罪自杀；对李川、徐骊加大力度，继续摸清细节；然后马上与事发地——讷河公安联系，核查此案。

在与讷河那边联系的过程中，还出了一个插曲。

那个时候没有移动电话，都是发电报，一个字一毛四分钱。

当时上城公安直接给讷河发了一个并不简短的电报，第二天傍晚，讷河就回电了，哪知只有四个字——查无此案。

其实，当时讷河收到杭州发来的电报后，就去贾文革埋尸的地址去核查了，但由于那个房子是他们租来的，房东就在隔壁，是一对老夫妻。

当时办案人员与老夫妻了解时，他们答复说，隔壁的租户已经走了，平时没听见什么异常动静。

由于贾文革外貌上实在与杀人犯搭不上边，而他们作案的时候又都是在深夜，且经常放音响等掩盖声音，所以老夫妻对他的评价都很正常。

于是，讷河方就回复了查无此案。

但种种迹象表明，这一定是真实发生的案子，于是上城公安决定再发一个电报，这次直接拍给齐齐哈尔市公安。

不过，由于杭州警方在系统内部，也需要将案件逐级上报，由于案情重大，已经引起了高层的重视，之后直接从省厅派出专案组赶赴齐齐哈尔核查。

就在杭州向齐齐哈尔发电报的同时，齐齐哈尔那边已经赶到了讷河事发地，并从现场发现了那个骇人的地窖。

根据徐骊交代，在第一个地窖旁边，还有一个小地窖，两个地窖里都有尸体。

就在给齐齐哈尔市发电报的第二天，齐齐哈尔市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过来，并告知：“现场已经挖掘出19具尸体，正在勘察，贾妻李小芳自杀，孙庆园落网，我们马上派工作组到杭州具体对接。

”

（当年长途电话接线时）

虽然之前已经很受震撼了，可当案件被证实的瞬间，惊悚、不可思议等复杂情绪，依然迅速在分局大院弥漫开来。

而与警察们的凝重相反的是，此时的徐骊，虽然是难逃一死，可她自从交代出这个案子后，整个人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常轻松地唱着歌。

其实，如果不是这次被抓，他们打算这就回讷河了。

此次来南方，是由于讷河那边来往商人渐少，再加上风声很紧，他们就暂时收手，去南方进行“仙人跳”赚钱，打算赚够5万块钱，就把讷河租的房子买下来，并将地窖用水泥封死。

不然40多具尸体堆着，早晚会被发现。

（事发地窖）

在杭州那边，由于人生地不熟，他们犯下的案子，都是抢了钱财，没有害命。

不过也正是这几次犯案，让他们走进了警方的视野，同时，也给了徐骊摆脱噩梦的机会。

后来黄国华回忆说：“也许是所有威胁她儿子生命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她才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主动结束这一切。

”

4、恶与善

黄国华最后一次见徐骊，是在杭州火车站，那天，黑龙江公安将押解三名案犯回讷河。

为了加强重大案犯的押解安全，还专门挂了一节车厢进行押送，前后都有武警重兵把守。

那个早晨，黄国华也跟着大部队到了车站，因为同情徐骊的遭遇，黄国华在分别时送给徐骊一件棉大衣。

当列车快启动时，徐骊突然跪倒在黄国华的跟前，身体不住地战栗着，几乎是哭着央求道：“我不想回到那个地方，那是我噩梦开始的地方，就算死，我也要死在杭州。

”

但此时的徐骊，已经由不得她自己做选择。

等待她的，将是几十条人命的血债血偿。

后来，很多人在回顾这个案子时，除了对贾文革泯灭人性的恶以痛恨外，也体会到了人性的复杂和拉扯。

你说徐骊是恶人吗？是的，她在被逼成为共犯后，也杀害了20多条鲜活的人命，这些人有的是被徐骊亲自骗到讷河的，有的是在徐骊的帮助下被杀害的。

可同时，她也是一名受害者，也差点成为地窖中尸体中的一个，她没有其他选择。

况且，案子能被侦破，也是由于徐骊的主动交代，才避免了更多人受害。

可你说她善吗？那么多血淋淋的生命断送在她的手中，无论如何，她也脱不掉这份罪责。

与此同时，面对这样大的案件，警察和法医们所展现的职业精神以及职业外的善良，也让人十分感动。

黄国华送走徐骊后，获得了一等功。

但黄国华却在那天起，选择了提前退休。

此外，他每周都会去理发，把原本浓密的头发，剃成了光头。

（当年参与案件的几位警察，左一是黄国华）

黄国华的内心深处受到的撼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越发深沉。

他忘不了徐骊说的那句话：“我肯定是死，你肯定是立大功。

”他也忘不了徐骊临走前，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他总是觉得，自己的一等功，是拿徐骊的命换来的，既然人家的命都没了，那自己就把头发剃光，这样心里踏实一些。

他总是解不开心结，从那一天起，他的光头形象，整整陪伴了他30年。

讷河县公安刁队长，在去往杭州押解徐骊时，每次吃饭每次都哭，他不住地说：“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怎么对的起父老乡亲”当时他发着烧，一边工作一边打点滴，后来，听说他受了处罚，后半辈子活在愧疚中。

负责挖掘现场的法医，多达10多名。

即便是经验丰富的法医，面对那样惨烈恐怖的现场，依然无法忍受，狂吐不止。

法医们戴的防毒口罩完全不起作用。

几十具尸体高度腐败，一碰就烂成泥。

一名叫裕文君的法医，全程参与了地窖的尸体的挖掘，分解，解剖等工作。

由于地窖臭气熏人，干着干着，裕文君突然就大小便失禁，呼吸困难，一下子失去了意识，被送去医院急救，抢救过来后，他继续回到现场参与挖掘。

长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下，大量的毒气对他的中枢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裕文君后来患上了神经性疾病，2012年，帕金森找上了他，此后，他需要每个月靠三颗进口造血干细胞维持着。

但即便是这样，当他被问到“为什么晕倒后还要回到现场，其他法医也可以分担啊？”

裕法医神情庄重地回答：“我的个子小，可以挤进这个小坑，作为当地法医，那么大的案件发生在讷河，也是心中有愧，有责任把最危险的工作承担下来。

”

这份责任和担当，让人动容。

这场案子，让多人受到了精神和身体的巨大代价，当地百姓，对贾文革也是恨之入骨。

贾文革

冤有头，债有主，据说，处决的时候，讷河万人空巷，贾文革被打了42枪，这是地窖里的41条人命，再加上徐骊的。

时光匆匆，一转眼，30年已过，讷河这惨烈的往事，也逐渐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

当年的那些亲历者，也都垂垂老矣，

这一刻，当年的爱与恨，善与恶，终于都归于了平静。

如今的讷河

故事来源：黄蓉《讷河往事》

标签：文革杭州地窖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