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巴州是马来西亚最东部省份，邻近菲律宾。沙巴历史上曾由位于菲律宾南部的苏禄苏丹王国控制，1963年经过当地居民全民公投并入马来西亚。菲律宾政府虽然对此结果不予承认，但近20多年来在处理这一争端问题上一直保持低调。然而，2013年2月12日，包括30名武装人员在内的约200名苏禄苏丹后裔从菲律宾南部进入沙巴地区，在与马来西亚军警对峙半个多月后，双方于3月1日发生武装冲突，共计数十人丧生。这一长期蛰伏的问题突然激化，也引起了有关各方及国际社会的关注和警觉。

　　历史背景

　　沙巴与苏禄苏丹的渊源

　　数百年前，沙巴在传统文化语言等方面自成一体，居民来自东南亚各地区，包括今天的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不过，当时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并未建国，因此沙巴在历史上不属于任何体系。

　　到了公元15～16世纪，沙巴成为文莱苏丹国的封地。1658年，文莱苏丹请求位于菲律宾南部的苏禄国协助镇压国内起义，并在事后将沙巴北部和东部的一部分割让给苏禄苏丹。18～19世纪，英国和西班牙先后介入这些地区，在经过一连串的博弈之后，西班牙最终控制了苏禄群岛。

　　1878年，苏禄苏丹与英国北婆罗洲公司签约，将沙巴地区转让给北婆罗洲公司。英将沙巴更名为“北婆罗洲”，并且每年向苏禄苏丹及其后裔偿付5000马元的转让费。由于协议的英文原件丢失，这片土地到底是“割让”还是“租借”，有关各方各执一词。菲律宾声称，苏禄苏丹与英国北婆罗洲公司达成的是“租借”协议，不是“割让”协议，沙巴理应归菲律宾所有。英国则根据协议的马来语文本断定沙巴是“割让”而不是“租借”。此后马来西亚一直承袭英方的观点，这也为沙巴争端埋下了伏笔。

　　马菲沙巴争端的发展

　　二战期间，日军曾经占领了包括沙巴在内的东南亚地区。二战结束后，英国继续统治北婆罗洲，直到1963年8月31日北婆罗洲取得自治。1963年9月16日，恢复名称后的沙巴与马来亚、沙捞越和新加坡共同组成独立的马来西亚。同时，马政府每年向苏禄苏丹的继承人支付5300令吉（约合1600美元），作为沙巴的租金。

　　然而，从1962年起，菲律宾就开始声明对沙巴拥有，当时苏禄苏丹继承者也授权菲政府代表其谈判。1963年8月，联合国秘书长吴丹曾派遣8人小组赴沙巴和沙捞越进行调查，结论是沙巴和沙捞越加入马来西亚既符合联合国的原则，也符合上述两地民众的意愿。一个月后，马来西亚宣告成立，沙巴正式成为马来西亚的一个州。菲律宾政府对此十分气恼，拒不承认马来西亚，并召回驻马来亚联邦的大使。

　　1965年，菲政府宣布承认马来西亚，但“仍然保留将来对沙巴提出要求的权利。”菲要求将沙巴问题提交国际法庭裁决，但被马来西亚拒绝。1968年9月，菲国会通过议案，宣布沙巴为菲领上，两国因此断绝外交关系。翌年12月，菲马两国宣布复交，但沙巴问题的阴影继续笼罩着两国关系。此后20年里，菲拒不放弃对沙巴的领土要求，马历届总理也从未造访过菲律宾。

　　沙巴争议一度搁置

　　科拉松·阿基诺1986年当选菲总统后，菲律宾主动表示愿意与马来西亚友好协商解决沙巴问题。1987年2月，菲通过新宪法，删去旧宪法中有关沙巴“在历史上或法律上属于菲律宾”的辞句。同年8月，菲副总统劳雷尔应邀访马，表示菲将采取具体措施放弃对沙巴的领土要求。菲议会也通过了关于放弃沙巴的议案。

　　不过，菲在表示放弃对沙巴领土要求的同时，也提出了一系列交换条件，包括：菲马签订睦邻友好条约和边界巡逻协定；马不再将沙巴作为支持菲南部穆斯林组织—“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的基地；马应妥善处理涌入沙巴的数十万菲律宾“非法移民”；对苏禄苏丹的后裔继续给予补偿；对菲在沙巴的投资给予优先权等。马政府也对此作出积极回应，与菲方签署了友好条约以及边境联合巡逻和过境协定。

　　然而，苏禄苏丹的后裔基拉姆家族一直宣称对沙巴拥有，并希望菲律宾政府能够帮助他们与马来西亚方面达成承认该家族恢复对沙巴行使的正式协议，但菲政府并不认同。因此，对于沙巴争议，有专家分析称，“一方面是处于菲律宾南部地区的‘苏禄王朝’对沙巴念念不忘，另一方面是菲律宾政府对苏禄群岛的实际控制，这使得沙巴必然成为一个政治问题，一个历史遗留问题。”

　　冲突经过

　　冲突缘起

　　2012年10月，菲律宾政府宣布与“摩洛伊斯兰解放阵线”达成协议，将在菲南部建立一个新的政治实体，取代现有的“棉兰老穆斯林自治区”。然而，一直强调自身存在的苏禄苏丹后裔却认为菲南部地区包括了苏禄王朝原来的土地，而“邦萨摩洛”政治实体计划已将苏禄排除在外，因此决定采取行动“索回土地”，这些行动目标便包括沙巴。

　　2013年2月12日，约200名支持苏禄苏丹贾马鲁尔·基拉姆三世的菲律宾人从菲南部塔威塔威岛乘坐快艇抵达马来西亚沙巴州的拉哈达图镇，索要祖地。事实上，菲南部百姓经常往来于沙巴，但此次这些菲律宾人系有组织而来，其中自称隶属于“苏禄王朝皇家安全部队”的30人还配备了武器。马警方发现后将他们包围，要求其限期离开。武装分子向马来西亚提出两项要求，包括承认“苏禄王朝皇家军队”的地位，以及不得将在沙巴的苏禄人遣返菲律宾。马政府则声称，如果这些武装分子拒绝撤离沙巴，将被马方强制遣返。

　　外交努力未果

　　在菲武装分子与马警方紧张对峙的同时，两国政府也在积极展开外交斡旋，希望能和平解决对峙局面，避免发生。马来西亚内政部长希山慕丁2月16日在记者会上表示，马政府正在进行遣送武装分子回菲律宾的谈判，希望事件能够在“不流血”的情况下得到解决。

　　菲政府一方面与马方积极协调斡旋，另一方面也在进行劝解，要求苏禄苏丹后裔主动撤离，并威胁菲司法部门将调查他们的非法持械行为。菲总统阿基诺三世公开呼吁苏禄苏丹基拉姆三世将支持者撤出沙巴，避免与马方发生冲突，并扬言要对基拉姆三世及其支持者和同谋采取法律行动。菲国防部长加斯明透露，事发以来，菲武装部队总参谋长保蒂斯塔与马来西亚军方高层一直保持联系，希望尽快解决这起事件，避免造成。菲外交部副部长、前驻马来西亚大使何塞·布里兰特斯则亲赴马来西亚，与马政府协调配合，希望能够让沙巴对峙事件尽快和平落幕。

　　然而，苏禄苏丹基拉姆家族始终拒绝将追随者撤出沙巴，并要求马来西亚政府满足其要求，就苏禄苏丹对沙巴的声索问题重新进行谈判。他们还要求马来西亚政府提高租金，并质疑菲政府的立场，最终导致有关各方的外交努力未能如愿。

　　武力解决导致伤亡

　　鉴于谈判磋商未果和局势不断升级，马来西亚调遣武装部队前往沙巴州，与警方协同行动。3月1日，苏禄武装人员从聚集地点向外挺进，马来西亚警方加以制止，导致双方爆发冲突，造成严重伤亡。马方称，苏禄武装人员曾以“诈降陷阱”诱杀两名马警察。3月2日晚，马来西亚一支警察部队又在拿笃附近的仙本那遭到袭击，6名马警察在交火中殉职，另有6名苏禄武装分子丧生。

　　3月5日，马军方地面部队在F-18战斗机和“黑鹰”直升机的支援下，在沙巴实施清剿行动，击溃盘踞当地多日的苏禄武装分子。马来西亚警察总长依斯迈奥玛称，清剿行动达到预期目标，马军警部队无人伤亡。马警方称，截至3月7日，连日冲突已致60人丧生。与此同时，马总理纳吉布宣布在沙巴东海岸设立“特别保安区”，范围涵盖古达至斗湖沿岸，增加5支军警部队的力量，并以拿笃作为指挥中心。他宣称，马来西亚政府将不惜一切确保沙巴的安全和捍卫沙巴，直至苏禄武装人员无条件缴械投降为止。

　　主要影响

　　彰显马来西亚决心

　　自马来西亚独立以来，历届政府在沙巴问题上的立场均未出现过松动。在此次冲突事件中，马来西亚政府采取军事手段解决菲武装分子渗透和滞留沙巴问题，不仅进一步强化了对沙巴的实际控制，而且表明马敢于在有争议的沙巴地区采取军事行动，从而进一步坚定了马政府在该地区行使的信心。正如马总理纳吉布所言，事件的缘由是苏禄武装分子先行入侵马来西亚，马坚决捍卫国家领土有理有据。

　　在马政府看来，菲律宾武装分子在沙巴地区有一定的基础，特别是有大量来自菲律宾的移民。鉴于此，菲武装分子可能会选择藏匿民间，化整为零，与马政府军开展游击战。因此，即使在冲突事件结束后，马来西亚仍在继续加强该地区的军警力量，并调动更多人员前往沙巴军事行动前线。马来西亚武装部队总司令祖基菲里于3月13日在记者会上介绍说，12辆履带装甲战车及军用直升机将在近日运抵沙巴军事行动区。“我们想借此让全马人民，特别是沙巴人对我们更有信心，相信我们有能力击败敌人。”马警察总长依斯迈奥玛也称，他已指示沙巴总警长和州内其他警区负责人，调动更多警力支援“行动”。马来西亚内阁还授权设立皇家调查委员会，调查困扰沙巴州长达30年的非法移民非法获得马身份证的问题。

　　菲律宾国内矛盾加剧

　　长期以来，沙巴问题在菲国内政治中非常敏感。历任菲总统大多视之为“烫手山芋”，避而远之。目前，菲总统阿基诺三世正致力于解决菲南部棉兰老地区的多年战乱。在和平协议的落实进入关键阶段之际，他自然不希望在沙巴问题上节外生枝，扰乱和平进程。加之马政府是菲南部和平进程的主要调停者，对菲南部具有重大影响力，菲政府不想因小失大。然而，此次冲突事件加剧了菲国内矛盾。居住在菲律宾的苏禄苏丹贾马鲁尔·基拉姆称，发生在沙巴的流血事件只会在菲律宾同意沙巴属于苏禄王国后才会停止。他还表示无法理解为何菲政府要偏向马来西亚而不支持他，“为什么不支持我们？我们是菲律宾人，但他们却支持马来西亚。”菲国会议长贝尔蒙特则回应称，这次事件造成人员伤亡，全是贾马鲁尔·基拉姆冥顽不灵所致。“菲政府一开始就积极争取和他商议此事，但他十分顽固。政府不会因为他的固执而承担与马来西亚发生军事冲突的风险。”

　　此外，还有菲律宾媒体猜测沙巴事件“与即将在5月举行的中期选举有关，亲前总统阿罗约的集团企图在中期选举前破坏现任总统阿基诺的地位。”阿基诺三世本来就处于风口浪尖之中，国内反对势力众多，国际上领土争议不断，马上又要迎战中期选举。沙巴冲突无疑将给他制造更多的麻烦。他本人也称此次事件是一起阴谋，暗指其政敌在背后煽风点火，与武装分子勾结来搅局。

　　国际社会为之关注

　　沙巴冲突事件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关注。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3月6日通过其发言人发表声明，敦促有关各方立即结束发生在马来西亚东部沙巴州的暴力行为，鼓励各方开展对话寻求和平解决方式。声明称，秘书长正在密切关注沙巴州的局势，并对当地局势可能对平民造成的影响表示关切。他敦促所有各方为人道主义援助的运送提供便利，并要求各方全面尊重国际人权法。

　　有关邻国更是对这起事件保持警惕和戒备。据印尼安塔拉通讯社报道，驻守在印尼-马来西亚边境（东加里曼丹省奴奴干）的印尼陆军部队正在加紧对该地区的控制，防止在马来西亚沙巴造成冲突的菲律宾武装分子越过边境，导致冲突的蔓延。印尼边防部队指挥官阿里·阿尔延托少校表示，由于沙巴冲突已造成人员伤亡，因此印尼边防军必须加强守卫。阿尔延托称，29个边境岗哨中的23个都设在邻近沙巴的边境地区，“所以值勤士兵必须24小时保持警惕，防止武装分子越过边境。”

　　前景展望

　　沙巴问题凸显

　　事实上，沙巴争端始终悬而未决，只是随着时代变迁和马来西亚对沙巴实际统治的加强，菲律宾政府暂时搁置了对沙巴的要求。但是，经过这20多天的紧张对峙和，沙巴问题就如同潘多拉盒子里的魔鬼，在尘封了几十年之后被释放出来，引起了菲律宾社会的广泛关注。因此，虽然这一冲突事件暂时告一段落，但是苏禄苏丹并不会善罢甘休，国内舆论也将向菲政府施加更大的压力，要求政府明确表明在沙巴问题上的立场。

　　据菲新社引述菲外交部消息称，菲政府并未完全放弃对沙巴的声索。报道称，只是由于顾及菲律宾与马来西亚的双边关系，菲政府才暂时将这项声索束之高阁。菲总统府副发言人阿比盖尔·华尔特女士表示，这项声索还在，但已经有相当长时间没有推动，“记得阿基诺总统确实也曾提到过”。不过，菲外交部发言人赫尔南德斯声称，菲政府尚未就是否重启对马来西亚沙巴州的声索问题进行讨论。他强调该问题“事关重大”，需要由决策者来决定到底如何处理，并呼吁公众不要把对峙事件与声索联系在一起。但正如《菲律宾星报》的社论所言，对峙也许已经结束，但这一由苏禄宣称对沙巴拥有而引发的事件看起来像是才刚刚开始。

　　国际仲裁的可能性

　　鉴于沙巴问题凸显，菲政府已难以继续回避，需要寻求解决办法。为此，菲律宾总统府发言人陈显达表示，菲政府正在考虑通过法律途径，将沙巴争端交由国际法庭仲裁。陈显达称，总统阿基诺三世已指示文官长奥乔亚、外交部长罗萨里奥和司法部长德利马研究沙巴归属，“如果研究结果发现菲律宾有索讨的依据，菲政府将会把争议提交国际法庭。”菲内阁秘书长阿尔门拉斯在接受《菲律宾星报》采访时也透露，菲政府聘请的律师团目前正在探讨重索沙巴事宜。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国立教育学院副教授陆文森认为，“在东南亚地区，类似的领土争议和民族独立斗争此起彼伏，也曾有过将领土争端交由国际仲裁的先例。历史上，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曾经在白礁岛问题上有过争执，后来双方同意交给海牙国际法院处置，最后判给了新加坡。但白礁岛非常小，而沙巴面积很大，资源也很丰富，特别是目前已成为马来西亚主要石油生产地，所以情况更为复杂。”事实上，如果将沙巴问题交由国际法庭裁决，对于正在行使的马来西亚而言将极为不利。据统计，目前沙巴外来移民至少有175万人，而当地土生土长的沙巴人只有150万。如果国际法庭“仲裁”交由沙巴人民裁决，由于住在沙巴的菲律宾后裔人数众多，投票结果有可能会判定沙巴归还苏禄苏丹，导致马来西亚失去沙巴。因此，有关各方围绕沙巴问题的角力仍将持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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