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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无所有绿亦歌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壹1

作者:admin 发布时间:2023-03-23 00:25:44 分类:指南 浏览:96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壹

  1997年的春天,太宁湖边的樱花开了。

  搬家公司的大卡车一辆接着一辆,在开满绣球花的别墅大院外停下来。我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窜下去,站在新房子的门口东张西望。

  我穿着七层蕾丝的粉红色连衣裙,因为太过兴奋,拎着纱摆在大门口一圈一圈地旋转。十几秒后,我眼冒金光,晕得一塌糊涂。

  我踉踉跄跄地停下来,感觉眼前一道黑影,我和来者撞了个满怀,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

  “痛痛痛痛痛!”

  我捂着自己的脑袋晃了晃,终于清醒了一点,看清眼前同样摔倒在地的男孩,白得跟鬼一样的皮肤,穿着白色衬衫。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喂,”我坐在地上,两腿一蹬,“快拉我一把。”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粉嫩的公主裙上,欲言又止,最后不情愿地伸出手。我使劲拽了他一把,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来,然后我挡住他:“喂,你是谁?做什么的?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干吗?”

  男孩不可思议地看了我一眼,重复道:“你家?”

  “对啊,”我自豪地抬了抬下巴,“从今天起这儿就是我家了,很大吧?漂亮吧?羡慕吧?嫉妒吧?”

  他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放手。“

  我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臂,连哭带喊:“来人啊,来人啊,有小偷!”

  他停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三分钟后,我的父母才终于姗姗来迟。我妈抚着额头上前拉开了我:“莫莫,放手,听话。”

  “他偷我们家东西!”我说,“就是他!”

  我爸拎起我的衣领把我甩到一旁,嫌弃地说:“丢人现眼。”

  我妈指了指对面的大门,对我说:“那才是我们家,快给别人道歉。”

  七岁的我,趾高气扬地给了他一个尊贵的白眼:“小白脸。”

  江鸱扯扯嘴皮,冷笑:“花孔雀。”

  我和江鸱在同一天搬入了新家,两栋别墅门对门。我和他的卧室阳台对着阳台,我们透着窗户看到彼此的脸,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然后一起“哗啦”一声拉上窗帘,再“砰”的一声关上门,“吧嗒”关了灯。

  这日恰逢立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

  “气死我了。”

  我拉着被子角,生气地在心底咒骂江鸱,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太宁湖在宁市的市中心坐落上千年,湖边的两栋别墅位置绝佳,看得见日落和湖光粼粼。

  听说这里旧时住过一代名将、一朝文臣,后来改朝换代,史书也查不到他们的身后之事。这两栋旧屋几度沉浮,军阀混乱时住过民国太太,也住过权朝少帅。再后来他们的子孙远赴海外,在异国他乡扎根下来,这两栋房子便渐渐被人遗忘,门外长了野草,传奇随着年月一起褪色,孤零零地对望了许多年。

  我和江鸱就是在这里相遇,一天天长大,度过了我们最好的时光。

  妈妈教我背诗,我摇头晃脑,故意大声冲着对面喊:“江南好,风景旧曾谙,能不忆江南?”

  对面的江鸱耸耸肩:“无可奈何春去也,落花流水,天上人间。”

  我呸!

  那时年幼,无知得理所当然。江南有多好,春天有多美,我们根本不知道。

  贰

  平心而论,我和江鸱之间,除了我很黑他很白以外,其实有很多共同点。

  他从六岁开始弹钢琴,我早他一岁,五岁开始拉大(最小的合数是几?最小的合数是4。合数是指自然数中除了能被1和本身整除外,还能被其他数(0除外)整除的数。自然数从0开始。)提琴,我母亲是国内知名的音乐家,师从他的外婆。他比我早出生三天,逼着我叫他师兄,我却坚持说我是师姐。我们每次见面都会因此大打出手,我使出九阴白骨爪,把他抓得鼻青脸肿,然后转眼就哭着跑到他的父亲面前,抱着他熨烫得笔直的西装裤号啕大哭:“江鸱哥哥打我!”

  江鸱不知道被他爸爸痛揍过多少次,他还被惩罚打扫别墅外的街道。秋天的时候樱花树叶落了一地,他好不容易将它们扫成一堆,我“一二、一二”地踏着正步从上面踩过去,又将叶子踢得四处飞扬。

  偶尔我们俩也有和解的时候——

  每天夜里八点,是我和江鸱的练琴时间。我总是狼吞虎咽地吃完晚饭,将筷子和碗朝脑后一扔,“叮叮咚咚”地跑上楼,“呜”一声拉响大提琴。而下一秒,对面就会响起一道悠长的钢琴声。

  就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暗号,我低下头,看着乐谱,咧开嘴笑。

  有了江鸱的陪伴,每个夜晚都变得熠熠生辉,我在琴声中畅游,觉得可以乘着它们飞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妈妈出奇地喜欢江鸱,每天都要训斥我:“在人家江鸱面前注意点形象,吃东西要细嚼慢咽,不要没大没小地叫唤,头发要编成辫子才好看。”

  “才不要呢,我干吗要为了江鸱那个小白脸改变自己。”我满不在乎地说。

  我妈无可奈何地摇头:“臭丫头,以后你会后悔的。”

  1999年的最后一天,一整个世纪的欢笑与眼泪,在我和江鸱的魔音二重奏下宣告结束。

  远处的焰火一阵阵腾空而起,在湖面的交映下越发美丽,绚烂夺目,惊醒了藏在地下的众生。

  春天就要来临了。

  我和江鸱上了同一所初中。

  按照身高排序,我坐看到他们今晚在礼堂有一场演出。我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竟然有一些记不起四中的模样,记不起那里的一草一木是如何伤过我,我又是如何向他们道别。

  旧地重游,四中比我的记忆里小了许多。地震以后,礼堂还保留着当初的设计,但一砖一瓦都已经重新修葺。

  十八岁那年我前往英国,从未想到,七年后我会在这里,再一次见到江鸱。

  独奏会结束的时候,英俊而陌生的男人站在舞台中央,深深地鞠了一躬。过了很久,他抬起头,轻声说:“我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女孩,她曾经说过,如果我弹钢琴给她听,她才愿意考虑嫁给我,要很大的舞台,万众瞩目、闪闪发光的那种。”

  他顿了顿,然后自嘲地笑起来:“我不知道这里算不算。”

  “七年前,我就是在这里,失去了她。”

  他眼中盛满哀伤,或许医生说得对,被困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春日里的,其实并不只有我一人。

  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和他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亮起,我伸出手,和他拉勾:“江鸱,那就约定好了。”

  约定好了,要一起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意,命运和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匆匆分开的这些年,我们杳无音信,彼此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独自起身离开。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竟然再一次来到那两栋老屋前。月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我在树下站了一会儿,仰起头望向二楼的阳台。上半生我曾住在那里,如今却已物是人非。

  就在这时,我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我回过头,看着身穿白色衬衫的男人,面容英俊,眉目如画。小时候妈妈总夸他,说江鸱生得好,长大定是个翩翩贵公子,我不服气地在一旁呕吐了半天。

  他愣怔地看着我,像是在看着一朵绽放在春天的花。但他不敢上前,生怕一碰,梦就碎了,花就跟着凋谢了。

  我笑起来,摊开手,一朵花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我对他说:“江鸱,你看,春天来了。”

  十五岁那年春天,我推开窗户,冲着对面的阳台做了一个鬼脸,大声喊他的名字:“江鸱,江鸱。”

  刚刚睡醒的男孩揉着惺忪的睡眼,恶狠狠地瞪着我:“莫莫,你知不知道,你很吵哎。”

  树上的花被风吹散,落在他的头顶,我咧嘴笑起来。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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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我们一个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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