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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3 这正是要害之所在

作者:admin 发布时间:2023-11-10 09:11:23 分类:生活 浏览:91


我们继续解读《赎罪》这本书,今天是第三部分(前两部分出门左转)。

这一次,时间还是1940年,地点是伦敦,叙述视角紧紧贴着已经年满18岁的布里奥妮展开。

经过五年的反省,布里奥妮意识到,自己当年的谎言铸成大错,亲手毁了姐姐和罗比的幸福,追悔莫及的布里奥妮开始她的赎罪历程。

她一边在医院里当护士,希望能从伤员里发现罗比,一边尝试联络姐姐,同时还用业余时间认真写作,努力投稿。

虽然她的作品屡投不中,但文学作品毕竟大大填补了布里奥妮的精神空洞,由此,她“深信人性深处正在经历一场重大变革”。

事情确实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经过一番周折,布里奥妮找到了姐姐租来的房子,她诚恳的忏悔似乎多少解开了一点姐妹之间的芥蒂。

刚从敦刻尔克撤退回来的罗比突然从卧室里冒出来,布里奥妮顿时又惊又喜。

尽管罗比马上就要开赴前线,但有情人毕竟有了短暂的团圆,布里奥妮也终于让自己的良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她相信,战争会过去,她向法庭的申诉也一定会奏效,罗比最终一定能讨回清白,她一定能完成自己的赎罪。

让她倍感欣慰的是,无论是战争,还是她布里奥妮,都无法摧毁姐姐和罗比的爱情。

然而,细心的读者在第三部末尾却能发现一个不同寻常的落款,落款上写着布里奥妮的名字,时间标注着1999年。

《赎罪》的尾声就发生在1999年,布里奥妮77岁生日那天。

尾声以她的第一人称叙述,她告诉我们,她患上了血管原发性痴呆症,会慢慢丧失记忆,再过几年,她连身边的老朋友都认不出来。

在彻底沉入记忆的黑洞之前,布里奥妮还有时间追忆往事,读者跟着她的回忆,终于揭开了所有谜底。

当年强奸罗拉的其实是巧克力大亨保罗·马歇尔,事发之后受害者嫁给了强奸犯,此后,他们的生活一直过得养尊处优,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曾受到一点良心的谴责。

这桩婚姻不仅保障了家族的面子和经济利益,也使罗比失去了洗刷冤屈的可能。

然而,罗比早就不必洗刷冤屈,因为布里奥妮在最后一页告诉我们,从来没有过什么战争中的重逢,更别提重逢后的宽恕。

罗比在1940年就死于败血症,那正是敦刻尔克大撤退前夜,而赛西莉亚死于同年9月的贝尔罕姆地铁车站爆炸案。

这两件事都是二战中真实的历史事件。

而在那致命的一年里,他们并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见过布里奥妮。

布里奥妮本来有机会在6月探望姐姐,却在罗比的墓地门前怯懦地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伤心欲绝的姐姐。

这个残酷的反转式尾声,给所有相信善恶有报的读者带来了强烈的震撼。

读到这里,我们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个完整而动人的赎罪故事只有一部分是真实的,第二部和第三部中展现的大量细节都是布里奥妮的想象,第三部末尾的落款表明这是一部生动的虚构作品。

当真实的悲剧烟消云散时,虚妄地永生着的是小说,是著名作家布里奥妮发表于1999年的畅销小说。

这部小说的结局经过不断改写,才成了现在的样子。

布里奥妮为什么要这么写?她自己给出的理由是:“只要我最后一稿的打印孤本留存于世,那么我那纯洁率性而有奇缘的姐姐和她的医生王子定会相亲相爱,直到天荒地老。

”她还说:“一位拥有绝对权力,能呼风唤雨、指点江山的上帝般的女作家,怎样才能赎罪呢?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种实体或更高的形式是她能吁求的,是可以与之和解的,或者是会宽恕她的。

在她身外,什么也不存在。

在她的想象中,她已经划定了界限,规定了条件。

上帝也好,小说家也罢,是没有赎罪可言的……这永远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

奋力尝试是一切的一切。

读者在读完《赎罪》之后,往往很难从复杂的情绪中一下子抽离出来。

对整个故事来说,结尾既是延续,也是反转,同时也逼迫我们调整阅读过程中得出的所有结论,重新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赎罪》究竟是一部怎样的小说?

首先,从创作谱系上看,《赎罪》是麦克尤恩经历探索和转型之后的巅峰之作。

1974年,26岁的麦克尤恩来到伦敦。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里,出身普通家庭、又在普通学校接受教育的麦克尤恩觉得自己像一只乡下老鼠,整天问自己:“怎么才能改变这种局面?我怎么才能变成一头狮子?我得吼!”于是,他抛出一连串题材诡异、挑战读者接受底线的短篇小说,以“恐怖伊恩”的姿态“吼”进了伦敦文坛。

那时,麦克尤恩的小说,无论在题材上还是在技术上都是尖锐的、实验性的,他的名字往往和“人性阴暗面”“伦理禁忌区”“题材敏感带”这些词连在一起。

随着80年代各种文化运动退潮,麦克尤恩似乎厌倦了这种创作方式。

经过好几年几乎没有作品问世的创作瓶颈期,复出之后的麦克尤恩调整了方向,尽管思维依然犀利,却开始收敛“吼叫”的姿势,转为冷静的叙述。

他对整个世界的看法更为温和通达,从原先关注问题的尖锐性,变成更关注问题的复杂性。

此后的麦克尤恩持续高产。

2001年出版的《赎罪》在他的所有作品中,无论是根据文学专家的评价体系,还是根据图书市场上的反响,成绩都是最突出的。

在近年来全世界各种机构评选的最杰出英语小说中,它也常常跟很多耳熟能详的古典名著并列在一起,跻身当代名著行列。

其次,从人物刻画上看,《赎罪》是一部关于人性维度的小说。

小说中出现的人物,无论戏份多少,麦克尤恩都能以一种古典式的耐心一层层揭开面纱,逐渐引导读者看到真相。

尤其在第一部中,庄园中微妙的阶层矛盾,人物之间看似和谐简单实则幽深复杂的关系,都通过精确的、不动声色的叙述慢慢展现。

罗比被一步步推进冤狱的过程,写得结结实实、环环紧扣。

小说一开始就塑造了布里奥妮的戏剧化人格,通过种种细节铺陈家族秩序怎样渗入布里奥妮的戏剧观,怎样作用于她的潜意识,为她后来站出来诬陷罗比埋下令人信服的伏笔。

当庄园里开始指认罪犯时,麦克尤恩不急于评判人们袖手旁观的态度,而是让这种沉默本身与布里奥妮歇斯底里的表演形成对照,含蓄地指出他们“此时无声胜有声”,最终对罗比和赛西莉亚的悲剧负有同样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外,通过第二部、第三部和尾声的补充叙述,读者对于整个事件的反思越来越深入,无论是二战前后英国庄园经济面对现代城市化的逐步瓦解,还是儿童性心理错位所导致的灾难性后果,都自然而然地融入整个故事的肌理,让这篇并不长的小说拥有了丰富的信息量。

再次,从写作技巧上看,《赎罪》是一部关于叙述本质的小说。

在这部小说中,我们跟着不同人物的视角,看到了他们在不同时空中对同一件事的叙述版本。

善与恶,现实与虚构,真相与假象的界限,在形形色色的叙述中被模糊。

布里奥妮的虚构干预了现实,直接导致了赛西莉亚和罗比的悲剧,后来她试图在虚构的小说中完成赎罪的行为,也具有强烈的反讽色彩。

按照布里奥妮的说法,“这永远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

”。

英国是一个历来崇尚低调陈述,即所谓 understatement 的国度,这个词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绕着弯子说话。

这种彬彬有礼的、具有绅士风度的习惯,有时候也常常成为消解真实含义、逃避现实责任的借口。

因此,有一些评论家认为,《赎罪》中对于叙述本质的思考是可以从狭义扩展到广义的。

比如二战前,张伯伦为了让希特勒不再发动战争,几乎答应了希特勒一切要求的行为,也完全可以成为这部小说反讽的对象。

我们有理由认为,被称为英国“国民作家”的麦克尤恩,通过这部小说对于渗入民族肌体细胞的“叙述综合症”提出了严肃的反思。

无论对于个体还是群体,叙述既无比真实又无比虚妄,既迷人又残忍,既可使之生,也可使之死。

最后,《赎罪》也是一部关于小说历史的小说。

我们前面已经说过,《赎罪》为不同的叙述视角匹配了不同的文风。

第一部的全能视角具有简·奥斯丁的古典风范,第二部罗比的视角酷似海明威,第三部布里奥妮的视角重在心理分析,而且通过布里奥妮之口告诉读者真相,这一部分文字深受英国著名意识流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的影响。

美国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在评价《赎罪》时,用了一句非常恰当的话:“伍尔夫的微光笼罩着奥斯丁的情节。

”我们要注意的是,麦克尤恩对于文体的自如掌控并不仅仅是为了炫技,而是服务于整个小说的主题和格局。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里需要插入介绍一个后现代文学的概念,就是“元小说”。

所谓的元小说,是有关小说的小说,关注小说的虚构身份及其创作过程。

传统小说往往关心的是人物、事件,是作品所叙述的内容,而元小说则把关注的重点放在作者如何构建这部小说上。

这样的小说,往往会在某个部分,用某种方式声明,展现在读者眼前的是作者的虚构作品。

小说的叙述往往在谈论正在进行的叙述本身,并使这种对叙述的叙述成为小说整体的一部分,这样的叙述就是“元叙述”,而具有元叙述因素的小说常常被称为元小说。

毫无疑问,在《赎罪》中,布里奥妮最后在结尾中的坦白,就是一种典型的元小说的结构方式。

仅仅以元小说来概括《赎罪》当然是不完整的,但是一旦我们理解了这个概念,就更能体会麦克尤恩在整部小说中转换文体的用心。

我们在阅读这个跌宕起伏的故事的同时,也仿佛被作者引领着回顾小说的发展历程,观察文学叙述方式的多样,并且通过布里奥妮最后的元叙述加深了对叙述本身的思考。

换句话说,尾声的颠覆使此前的不同文体连贯在一起,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它们共同构成了一部复杂的、多元的、将叙事艺术发展史熔于一炉的长篇小说。

题外话:读书可以扩充我们知识边界,获得更多看问题的视角,但盲从是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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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小说叙述赎罪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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