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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港 从6月底到9月底

作者:admin 发布时间:2023-11-19 07:26:16 分类:笔记 浏览:94


文丨伐木工(复旦大学)

1962年5月11日香港《星岛日报》新闻:“梧桐山上阎王壁,逃生者堕崖死。

梧桐山位于深港边界,从深圳翻越梧桐山,深圳河就在脚下,灯火辉煌的香港就在眼前。

传说当年许多逃港者,好不容易登上了梧桐山,望见了隔河香港的灯火,却在夜色中失足跌下、葬身崖底。

崖下尸体累累,因此被称作“阎王壁”。

然而探访“大逃港”事件长达22年的陈秉安却形容那个悬崖并不怎么陡险,更谈不上惊心动魄,可为何有那么多人摔下崖去呢?他们又为何要逃向梧桐山?

一切要从“大逃港”说起。

传说中的“阎王壁”,图片来自陈秉安《大逃港》

筑起深港“柏林墙”

1898年6月9日,中英签署《展拓香港界址专条》,以深圳河为界,将从深圳湾到大鹏湾的九龙半岛全部租与英国,为期99年,自此深圳河成为中英双方的界河。

它发源于牛尾岭,自东北向西南出深圳湾,入伶仃洋,全长37公里,最宽处75米,最窄处仅2米。

1949年10月19日,深圳(时称宝安县)和平解放,1951年2月15日,广东省政府发布命令封锁深港边界,整顿边防

此后直至香港回归,数百万人试图渡过这条窄窄的界河,逃到香港。

河水滔滔,成了深港之间的一道柏林墙。

深圳河分隔了九龙与深圳

对于生活在深圳河两边的人们而言,封锁是突然的。

深圳河从村庄流淌而过,各家的田地交叉分布在河流两岸,在此之前农民们习惯了每天淌过界河到对岸去插田割禾。

然而就国际局势而言,两大阵营已然形成、枕戈相待,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之后,港英加入西方国家的贸易禁运,严格限制内地居民进入香港;就国内局势而言,深圳河远比台湾海峡狭窄得多,因而被国民党视为“反攻大陆”的重要突破口,1950年宝安县西乡隔岸村征粮小组6名成员被国民党势力杀死惊动北京,1956年国民党特务潜入炸毁广九线平湖附近铁路震奋台湾——筑起深港边界的“柏林墙”,势在必行。

宝安县内,三道防线在边境“安全保护区”建立起来。

第一道防线为“边防线”,东起大鹏湾,西至矛洲河,北达山厦,横长91公里,外来人口须持有公安部门开出的边防通行证才能进入;往南为第二道防线“禁区线”,须持有当地边防“特许证”、经哨卡持枪边防军验证才能进入;再往南到距离界河50~100公里左右为第三道“警戒线”。

无证进入“禁区”便为偷渡,随时会被拘捕,若有武力反抗行为者,则会鸣枪警告乃至射击。

然而偷渡者并没有就此消失,他们发展出了逃港的三条路线。

西线从白石洲或蛇口偷渡深圳湾,中线从布吉镇进入梧桐山、潜入深圳河边的罗芳村渡河,东线直接进入梧桐山、经沙头角或罗芳村偷渡。

三条路线上,无数人葬身高山或大海。

图片来自陈秉安《大逃港》

第一次逃港高潮

1955年3月5日,港英采取限制性的“出入平衡”政策,即每日从香港入广东多少人,内地便能进香港多少人,入港的正规渠道受到限制。

1957年农村合作化和“反退社”运动进展如火如荼,农民产生逃港情绪。

而春天粤北发生大水灾,导致灾民纷纷向南流动避荒。

6月8日,面临压力的宝安县委向广东省委和惠阳地委提交《关于对人民群众“放宽”来往香港问题的意见》,提出:“目前国内尚不能完全消灭灾荒和失业,我们既然不能包起来,去香港打工这条路就不应该堵死。

”29日,广东省委、省人委“放宽”政策出台,适当开放河口,允许群众凭证件到自己认为方便的地方外出。

,共外逃两万余人,最高涨的7月份,结集在边境准备偷渡的有数千人。

庞大的涌港潮震惊了香港,英国政府也就此向北京发出“照会”,广东省委与宝安县委也慌忙重新封锁了边界。

第二次逃港高潮

第二次逃港高潮发生在1962年5月,当时被香港称为“五月大逃亡”。

1959到1961的三年大概是内地的人们生活最为困苦的时期,饥荒之下、宝安县附近的冒险偷渡者屡禁不止。

1961年中央政策有所松动, 9月25日,广东省委正式批文通过适当放宽宝安县边防管理的“三个五”政策:“每月去港来往不得超过五次;每次每人带出的农副产品价值不超过5元,带入的物品重量不得超过五市斤或价值不得超过5元。

在此政策之下,宝安县的经济逐渐恢复,偷渡人数反而减少,然而就在1962年5月5日,外出政策大放宽,数十万人拥向宝安县、冲过边界、逃往香港。

今日回顾,此次大放宽略显蹊跷,传闻是由于当时流行的两大谣言耸动人心:一是“英女王诞辰,香港大赦三天”,人们相信到了香港就能拥有合法身份;二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快打了”,人们恐慌地想要逃向香港。

然而撰写《大逃港》的陈秉安先生认为,发生在深港边界的“沙头角事件”才是事情的导火索。

当时内地正处于艰难时期,沙头角的英国巡警却故意抱着饼干桶、嚼着口香糖在边界上炫耀,并向馋嘴的小孩子派糖。

吃了英国糖的小孩遭到同学奚落,家长恼怒之下打了派糖的英国巡警,由此双方展开对峙。

据时任宝安县委书记李富林回忆,当时广东省委书记陶铸下令乘此机会撤掉边境岗哨,放难民入港。

比起57年的逃港潮,62年的洪流更为庞大迅猛。

短短的十几天里,东莞、惠阳、广州、韶关、梅县、南海、台州……籍贯遍及12个省市的数十万人扶老携幼,沿着铁路线涌到宝安县边境,通过各种方式偷渡香港。

5月21日天降暴雨,狭窄的深圳河水位暴涨,但无数逃港群众仍然冲破铁丝网冒死泅渡。

次日,河上浮尸累累。

九死一生的逃港者涌入,同情泪满香江。

《明报》发表社评:“最宝贵的是人的生命!最大的仁政,是救人的生命!”更直接拟标题:“火速!救命!”据金庸回忆,香港各界的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到明报,狭窄的报馆仿佛成了一个人道主义救援中心。

然而对于香港政府而言,骤至的十万难民实在难以安置,拦截与遣返势在必行。

5月22日,中共扭转了对广东“放宽”政策的态度,开始堵截逃港人群。

广东从各地抽调万余名官兵,堵截收容逃港人员,遣送回乡。

根据统计数据,参与这次偷渡外流的11万余人中,有6万余人越境到了香港,51395名外逃未遂人员被收容遣返,留在香港的约2万余人。

第三次逃港高潮

第三次发生在文革刚刚结束的1976年至1980年。

由于文革的结束,沿海一带的民众开始接触到更多的境外消息,躁动在民间浮现。

同时,伊丽莎白女王大赦的谣言再度盛行。

1976年开始逃港人数逐年大幅度增加,1979年达49.3万人次,多次发生外流人员冲击边防、强行冲关事件。

民众的大量外逃引起了中央关注,1977年邓在广州视察,对此事评价道:“这是我们的政策有问题”、“此事不是部队能够管得了的”。

改变就这样开始了——1979年,宝安县改为深圳市,对其中十四个公社、镇实行特殊对外政策,允许村庄对港贸易;1980年8月26日,深圳经济特区诞生。

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大逃港”似乎已经成为过去。

然而1987年6月20日,似乎再度发生数十万人大逃港事件:由于“香港政府将开闸”的谣言,深圳附近县市有数十万人涌向深圳。

深圳似乎对此次很快平息的偷渡潮选择了“集体性失忆”,这次事件也成为30年逃港潮的终结。

平静的深圳河

对于这30年间百万试图逃往香港的人而言,有的是因为阶级成分问题而难以立足,有的是为了到对岸同亲人团聚,但更多的人,是为了生的希望。

他们在狂风暴雨中冲破铁丝网、在枪林弹雨里扑进深圳河,在千难万险后登上梧桐山,终于!看到了山下隔河香港的灯光——却在极度的兴奋中,忘记了悬崖就在脚下!

深圳河里、梧桐山上,尸骨早无踪迹,今日的深圳河已然波澜不兴,梧桐山里也找不见阎王壁的名字。

但“柏林墙”呢?

参考文献

陈秉安:《大逃港》,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

李永清:《如何应对重大突发事件:以深圳经验为例》,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

尹安学:《深圳市解密档案:1962年的大规模逃港风波》,《羊城晚报》,2005年12月24日。

编排:@林大蕾


标签:深圳香港政策边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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